H₂SO₄/嫁鹤西去
【刀帐】十五夜
*刀乱乙女向同人，cp鹤婶；
*我流日常，ooc慎；
*是刀帐系列的中秋番外，当然也可以独立来看……
（正文）
月上梢头的时候，审神者向着临窗的桌案轻拍两下手掌，双手合十。
案上摆着供奉的月见团子，旁边的白瓷瓶里斜斜插着一束芒草。这是乱藤四郎他们从这次任务的出阵地点折回来的。听说那座隐在山里的小村庄外有一大片芒草原，像海一样，夜色里会被山风翻弄起银白的浪花。
静夜深处遥遥有人声喧闹，被闲游四处的晚风推着一波又一波地送过来，像是含蓄的邀请，飘忽不定更惹人心痒。秋蝉寂寥地鸣叫，但阖目祈愿的审神者无动于衷。那是神明们的盛宴，凡人还是莫要叨扰。她心无旁骛地默念着祷词，任凭院子里的蝉叫得越发响。
说来，十五明月夜，总有一些关于仙人的传说，是否这一夜天上与人间的距离会近一点呢？
祈愿的最后，审神者如此有些天真地想。她鞠躬行了礼，转过身时，视野里就毫无防备地闯入那一道斜倚在樟纸门边已静候多时的颀长人影，夜色中白衣银发像披着月光。
哎呀，你看，的确有神明大人迷路至此了。
鹤丸是来叫审神者去参加赏月的宴会的。恰巧对方正在祭月，他便不做打扰，候在门边等到了现在。此时他歪着头，懒懒斜望着院中池塘上那一轮漂浮的月影，神情间兴致不大。远处的喧闹声突然“轰”的下又大了些，他雪色的眼睫纹丝未动，像是尊雕琢精致的石头像，外界喧嚣都扰不到他。
他还未发现审神者已经结束了仪式，女孩也没有马上惊动他。她站在原地，也歪着头静静望了付丧神一会，双手捂住口鼻，让对方听不到自己突然有些重了的呼吸。
审神者大概能猜到那边正在闹什么。这次任务夺回的月见团子成了直接犒赏各本丸的奖励，吐槽时政抠门之余，汗水换来的团子也的确让人更觉香甜。可以想象大广间的那帮家伙现在是怎样一副争抢的混乱场面，鹤丸等她这么久，回去后显然是吃不到团子了。
她指缝间不禁又溢出一点笑，随后轻轻端起供奉在案上的那盘月见团子。
这一点动静惊动了倚在门边的付丧神。鹤丸转过头，看到女孩端着团子走过来，至他身前就将托盘向他献宝似的一举，笑盈盈道：
“就在这一起赏月吧。”
“这不是上供的团子吗？你要吃掉？”
鹤丸微微诧异，刚见她拜神拜的那么虔诚郑重，还以为她对这套节日传统有多重视，这转眼却又要把贡品随便吃掉了。
然而审神者一脸满不在乎，还冲他振振有词:“供神的团子喂给神明，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辛苦带队抢回来的团子自己却一个也吃不到，这太惨了！身为婶婶我怎么可以让这种惨案在我的本丸发生？这是犒劳你的，我的队长大人～”
她故意把句尾的称呼念得甜甜腻腻，就像在白团子上最后涂一层蜜糖。但鹤丸盯着这张扬起的笑脸半晌，随老习惯地抬起手，落在女孩的头上。
啊。审神者反射地念出一声轻呼。
“我要是跟你不熟，就信你这话了。”
不得不说某刃揉婶的手法真是极其娴熟。一截浴衣的袖摆从他小臂上垂落下来，随动作在审神者的眼前晃晃悠悠。那上面绘着银色的藤花暗纹，跟着那片云霭般的衣料在女孩鼻尖上忽远忽近，似风拂起藤帘，恍惚能闻到幽芳。
女孩的视线跟着那袖上的藤花左右移动，像被吸引注意力的猫。她突然伸手，捉住了那片一直在“逗引”她的袖摆。
“我不想去大广间那边，只想待在这。”
被看穿了心思，审神者索性语气任性起来。她晃了晃付丧神的袖摆，这个动作是在撒娇。
但紧接着她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手里还扯着人家的袖子不放，这个动作就是在耍赖了。
月光顺着衣袖褶皱偷溜下去，聚拢在女孩纤细的指尖。她其实只轻轻拢着力，就像在小心翼翼拈着那一穗沾了月色的藤花。
只要稍稍抬起胳膊就能脱离开，但鹤丸没有动。他轻叹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大家可都在等着你。”他最后提醒道。
审神者哼哼了一声，撩起眼皮斜睨着还摆着一脸正经的付丧神，一边唇角歪起小狐狸似的坏笑。鹤丸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干咳一声，难得心虚地别开脸。
正如他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她也同样足够了解他。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是心照不宣的“共犯”。
远处的喧闹终于安静下一些，隐隐约约传来三味线的弦乐。那大概是太郎次郎兄弟，酒至酣处为众人奏乐起舞助兴。
不得不说那边真是好雅兴，有酒有舞伴好月色，衬得这边的俩人伴着单调蝉鸣独守一盘团子，显的越发寒酸起来。
所幸悬于高空的中秋名月是待众生平等的，皎皎月色不会因你不够风雅就变得黯淡。
夜空似比平日更加净澈通透了，月下一切也皆受了这月光披泽，包括人。鹤丸端着代酒的薄茶，杯中一轮月影沉浮，似明珠，似樱瓣，他抬眼望向对面专心赏月的少女，扬起的脸庞也似珠玉明净似春樱柔软，觉得这样便很好。
可惜审神者不这么想。
仰着脖子硬装了几分钟文艺少女，她就被远处的乐声撩拨得心痒。可提出要清净的二人世界的是她，现在又想跑去凑热闹实在开不了口。
心里抓耳挠腮一番，她终于撤回早在月亮上固定不住的视线，巴巴落在对面姿态惬意的付丧神身上:
“鹤鹤，我想看……”
“想都别想。”浅呷了口茶，鹤丸拒绝干脆，“这次我可不会抱你回屋了。”
“……切，小气鬼。不就是上次跳舞不小心睡着了嘛，都快一个月了还记仇……”
审神者小声嘟囔，但接触到付丧神不善的眼神，就老实闭了嘴，冲他扬起一个乖巧讨好的笑。
她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不成又生一个，突然双手在胸前“啪”的一击掌。
“啊，那我们来讲故事吧～”
鹤丸喝茶的动作一下顿住，面色僵硬起来。他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正要开口，果不其然就听审神者下一句话道:
“十五夜嘛，就要讲辉夜姬的故事～”
……就知道又要讲这个。
鹤丸一把扶住额头，头痛得想叹气。审神者刚兴致勃勃地讲出那句“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等一下。”
“这故事都老掉牙了，我不想听。”
“哎～～～”
被阻止的审神者发出一声长长的失望叹息，音调九曲八弯，然而对方不为所动。这是付丧神难得表现出毫无道理的强硬态度，她没有气恼，反觉得新鲜。
眨了眨眼，女孩再次乖巧一笑:
“好，那就不讲故事，我们吃团子吧。”
鹤丸有些惊讶对方这次竟如此听话，同时也松了口气。他正伸手向盘子，手下却摸了个空。
抬眼就见女孩正举起那整盘团子，冲着他笑意盈盈。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鹤丸在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清晰看到了“阴谋”二字。
“团子我来喂你吃吧。”
按道理说，这应该是本丸的福利。
也许正因这种常识认知才让他在本能的危险感知下仍产生了犹豫，错过了第一时间拒绝的宝贵机会。再回过神时，一颗月见团子已经被女孩用竹签插着送到了嘴边。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挂在签尖上摇摇欲坠，他只好张开嘴接住了这颗团子。
嚼了几下，正咽下一些，不想第二颗团子又送了过来。
鹤丸睁大了眼，瞪着送团子的审神者。女孩扬起的笑脸依旧热情而人畜无害，同时坚持把团子抵在他嘴边。
无奈只能把第一颗团子努力吞咽进喉咙，再张嘴接下第二颗。然而第三颗竟也紧跟而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合拢嘴之时，强硬地塞了进去。
鹤丸明白，自己真的落入圈套了。
他被两个团子堵的喘不过来气，努力咀嚼时，审神者笑眯眯地送来了第四颗。最终他被三个团子塞满了嘴，脸颊整个鼓了起来，就听女孩还在兴奋地感叹:“哇，好厉害！好像仓鼠一样！”
发不出声音的鹤丸只能对她露出恼火的眼神。
“好了，现在你不能说话抗议了，”再次双手在胸前合十，女孩露出得逞的笑容，愉快地说，“那我们就来讲辉夜姬的故事吧～”
鹤丸:“……”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卖竹器的老翁，他叫赞岐造麻吕。有一天他进山里砍竹子的时候，看到有一棵竹子在发着光……”
“辉夜姬越长越漂亮。她的美貌被传开，吸引了很多男子前来追慕。这其中就有五个异常执着的人……”
“辉夜姬定下了娶她的条件。她要石竹皇子为她取来天竺国有佛的石钵，车持皇子为她折来蓬莱山上金银树的树枝。要右大臣为她取来唐土的火鼠裘，又要大纳言为她取来五色的龙头玉……”
“后来啊，天皇大人也听闻辉夜姬的美貌，想招她入宫，却被抵死不从。无奈下他与卖竹翁定下一计，趁打猎的时候闯进卖竹翁的家中……”
“辉夜姬与天皇通信，互诉衷肠，不知不觉过了三年……”
“最终在八月十五的那个月圆之夜，辉夜姬穿上羽衣，同来接她的天人一起回到月宫去了。她最后给天皇留下了信和不死药，但天皇说再也见不到她，吃下不死药又有什么用呢？他后来把不死药和写给辉夜姬最后的信装进一个壶里，让人带去距离月宫最近的山上烧掉。那座山从此就叫做‘不死山’，也就是富士山。山顶吐出来的烟，直到今天还在传达到天上的月宫里去……”
鹤丸默默听着女孩的声音在静夜中如流水般娓娓道来。这个古老的故事不算短，审神者讲的很慢，这期间足够他咽干净嘴里的团子。
但他没有再打断她，直到她讲述完整个故事，才闷闷地说:
“天皇不应该放她走。”
“哎？”
审神者愣了愣，没想到会听到对方如此评价，“不能这么说啊，辉夜姬要回到天上去，天皇也没办法阻止啊。”
“如果阻止不了，就追过去。”
“你可饶了人家天皇吧，那是月宫，他又不会飞，怎么追？”
“我是鹤，我会飞。”
“……你这是抬杠吗？”
审神者难以置信地喃喃。她正要再反驳几句，却被付丧神拿了颗团子递到嘴边，趁她张嘴时塞了进去。
“不许反驳。”他边塞边道，手指还向里面又怼了怼。
被塞的说不出话的审神者发出抗议的“呜呜”声。鹤丸慢条斯理地舔干净手指上的糖粉，再抬眼望向冲他怒目而视的女孩时，目光暗淡下来。
“我不喜欢听你讲这个故事。”
女孩从喉咙里卖力发出来的声音一下静了。她怔怔望着付丧神注视她的那双金瞳，在里面看到暮霭沉落般的情绪。
努力咽干净嘴里的团子，她底气不足地开口，“你……你生什么气嘛，明明是你们这帮神明大人，才更像是会随时飞走的……”
“会被留下来的，并不是你。”
鹤丸低声说。
远处宴会的声音不知从何时起慢慢息止了，一院清寂的月色中，只剩秋日里那最后一只蝉趴在树梢，一遍遍孤独鸣叫。
审神者再次沉默下去。浮在脸上那最后一点孩子气的玩闹神情就如面纱被扯落，再无法掩藏眉目间真实的哀色。
鹤丸知道她不厌其烦地讲述这个故事的真实原因。正如她了解他，他也一直都能看穿她心里隐藏的不安。
她没有回视付丧神的目光，但在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鎏金眼瞳，像晶莹剔透的琥珀，她想做误入的小虫永远被困在其中；像童话里金色的海洋，她想做寻宝的海盗最后沉骨在海底；像黄昏时最后落下的夕阳，她是害怕黑夜的人，向地平线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道最后还愿温柔眷顾她的光芒。
可是啊，正如夜晚每天都会降临，历史要走在原本的正轨。人啊，逃的再久再远，最后也要回到正确的地方去。
她没有再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是继续痴痴望着天际她最后的光。
“所以啊，为了惩罚你胡思乱想和胆敢捉弄朕的行为——”
在付丧神重新响起的轻快声音里，审神者回过了神。她在鹤丸脸上看到再次展开的笑容，歪起的唇角还有她熟悉的对方要使坏的预兆。
糟糕，得跑！
审神者几乎就要像芒草原里听到刀男脚步的小兔子那样跳起来跑走，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鹤丸已经探过身来，抬手按在她身后头顶处的门沿上。他玉树般的身子整个罩住了她，白檀的冷香随侵占全部视野的白色将她淹没，就像仰望铺天的雪摇摇欲落前，只能闻到风雪的气息。
当然她没有感到冷，只有脸颊生烫，心脏狂跳。
银色的藤花垂落在脸侧，暗香浮动间，付丧神那张如玉雕琢的脸近在咫尺，背着月光却似比月色更加皎洁，鎏金的眼瞳真的要将她溺毙在里面。
她一时就忘了反抗，任由对方捏了颗团子递到嘴边——
“来，张嘴～”
乖乖张开嘴，由他把团子塞了进去。
“真乖。”鹤丸笑吟吟地夸赞，接着把又一颗团子送了过来，“来，第二颗～”
“唔……唔？！”
被美色蛊惑的审神者终于醒过神来，震惊中再次想翻身逃走。然而鹤丸还是比她更快一步，扶在门框上的手松开，一围一操，干脆直接抱住了她。他把女孩牢牢禁锢在怀里，然后坚定地把第二颗团子硬塞进了她还被第一颗团子占着本就合不太拢的嘴中。
“这回看谁像仓鼠？”
他坏笑着说，戳了戳女孩被塞得圆鼓鼓的脸颊。
“呜呜！”
小气鬼！居然真报复的吗？！
审神者说不出话来也在努力发出抗议，却见付丧神打量着她，露出还不够满足的眼神。
“才两个怎么就塞不下了啊，这可还有一个。”
“？！呜呜呜！！！”
大猪蹄子你不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吧！
审神者惊恐地瞪圆了眼，再次挣扎起来。然而身子被贴在对方怀里，隔着衣料清晰接触到他温暖的体温，她每次这种时候都会浑身滾烫，手脚发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此时她眼睁睁看着他又要伸来那只“罪恶”的手，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生着薄茧的粗糙指腹落在下颌肌肤，将她努力躲避的脸抬了起来。但这个姿势鹤丸没有第三只手来拿团子，所以落在女孩唇上的是——
一个轻柔却也清晰的吻。
院子里的蝉鸣突然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探向池塘的枝梢上滑落，如镜的水面突然晃了晃，打碎了倒映的月影。粼粼水纹皆沾着月的碎片，像飘落了一池落花随波起伏。
那也是女孩此时被惊乱的心，在她蓦然睁眸的瞬间，就如碎落的花，片片皆沉进那咫尺间金色的湖里。
她再次缓缓合上了眼，尝到有团子的香甜在唇角萦绕，分不清到底是谁唇上的味道。
啊啊，如果时间可以在此刻就停住的话。
如果时间可以在与他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停住的话……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颗惩罚的团子了，我想上面应该还有点甜味。”
松开女孩如此说道，还舔了舔唇角，白鹤的神明向她露出本不应恩泽于她，却又早已遍布她生活的每一处每一角成为她无比熟悉之物的笑容。
“怎么样，吓到了吗？”
“……嗯，吓到了啊。”
end
虽然晚了一天，不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发也没差啦。
是糖是刀一念之间，我觉得不刀还挺甜的，大家就当纯糖来看吧～
٩̋(๑˃́ꇴ˂̀๑)中秋快乐～
PS:时间线上其实是发生在接近整个系列大结局时的事，现在发出来可能大家都看不太懂吧……_(:з)∠)_
